番外五 半夏不留行,天冬自当归(上)(2/2)

履悠闲,慢慢跨过水洼,绕过泥泞,忽见路旁倒着个男子,衣衫褴褛,面色青紫,手边摊着个瘪瘦的粗布包裹,身上遍布划痕和淤青,显然是自山坡滚落。

他心怀警惕,捏着防备撑伞走近,蹲下身将那人翻过一面,试探鼻息,发觉对方已经气息奄奄。他又扒开双眼查看,而后诊脉,逐渐对其症状了然于心,遂将油纸伞后倾,歪头压柄固定,翻出针包,取了金针开始为其治疗。

三根金针入穴,地上人有了细微反应。等待无聊,顾锦川也不闲着,将那个破包袱打开,只有两件陋衣。那人开始转醒,医师往他嘴里塞了颗黑药丸,合紧他下颚好吞下,再次把脉确认无碍,轻捻金针取回,小心收好,悠悠离去。

他始终不知道那人是谁,当时也只想着积德行善,辰光过得太快,春天他还在水乡,年末时已经到了漠北,还待了好长一段。

漠北算是那段时间里,他呆得最久的地方。天气太冷,着实不适合赶路,他便留下过了冬。漠北的冬不同于江南,亦不同于中原,是实实在在沁骨的、冰冷的。

那寒气逼人,不管加多少冬衣都挡不住,一阵风吹过来,寒气就往里钻,无论襟口、衣摆、袖子,恨不能深入骨髓。

这还不算,这里见不到银装素裹,也无鹅毛大雪,只有满地的寒霜。屋檐上有冰柱,一夜下来便结了一指多粗,常年皆青的苍松上结了满树冰晶。冬日罕见的阳光出现时,映出熠熠光辉,似是天上银河坠落人间,是漠北独有的韵味和别样的美。

那日,一阵穿堂风惊得他一骨碌坐起,脑袋险些撞上香案角。好个深山,好个破庙,细细思量来,果然不该在三十出一趟门,月晦诸忌,害阳损神。

梦里的场景叫他心有余悸,一把骨头屈卧几个破蒲团之上,念着千里之遥的医馆家眷。冬月里万籁都寂,风声摇晃着虫蛀的窗棂,吱呀吱呀,呜呜咽咽,又一阵穿堂风,他后背发凉,直冒冷汗。

躺下之前,分明拿竹篾子卡好了两片破门,这风却又是何来?

灯烛也吹熄了,他转身仰头,只见破落的佛像幽幽盯着自个儿,余光却见香案下一角狸尾。

是个小东西,毛茸茸,软绵绵,通身雪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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